被川普政府击中供应链命门,76岁侯为贵被逼出山?
美国商务部在当地时间4月16日宣布,将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兴通讯销售零部件、商品、软件和技术,禁令为期7年。
对于核心部件严重依赖美国供应商的中兴而言,这一禁令的冲击将是全方位的。禁令出来后,与中兴通讯在供应链环节有合作的美国供应商,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停止对中兴的服务。
如果说禁止美国企业向中兴售卖芯片只是断了中兴的四肢,那么禁止Google向中兴售卖安卓系统就是一枪蹦了中兴的神经中枢。
事件发生后,76岁创始人侯为贵“出山”救火!精神令人感动,但也难挡中兴供应链的崩塌。
“几乎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一位接近中兴的内部人士评价,“中兴的供应链太依赖美国的供应商了。”
此次中兴事件,在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副院长、供应链专家宋华看来,是两国之间的博弈,而中兴恰好成了这场贸易战的牺牲品。
01
供应链博弈下的权力失衡
事实上,中兴供应链存在的问题并非中兴专属,这是国产手机行业的共性,核心芯片严重依赖美韩两国,操作系统除华为探索麒麟,小米探索MIUI外,手机厂商无一例外全用Google的安卓。特朗普如果狠了心要整中国的手机行业,简直一整一个准。
不止手机行业,互联网、航空器、汽车、医疗器械等领域也一样,但凡和精密仪器沾边的产业,我们或多或少都受制于人,就连中国高端制造产业排头兵京东方都无奈感叹:“高精度、高自动化的设备,几乎全部依赖进口。”
总的来说,严重依赖进口的产品,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贵!如光刻机、高端机床,航空器,操作系统、数据库、高端服务器、高端机器人、生物医疗器械、制药等,越贵的东西越弱,越需要历史的积淀。
当然,我们对外依赖最严重的当属集成电路,这里面也就包含我们常说的各类芯片、半导体、射频器件等。中国过去5年每年集成电路的进口额都超过2000亿美元,而且呈逐年增长的趋势,2017年,这个数字达到了惊人的2601.4亿美元,成为我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工业进口品。
其实,中国企业在研发方面的投入也不少,中兴前供应链规划师王福寿告诉掌链全媒体记者,中兴每年投入研发的资金超过营收的10%,仅次于华为,“我们的专利也很多,但为什么还是受制于人,原因在于我们的研发大多停在应用层。底层技术耗时又耗力,往往一个技术要投入数亿元,性能还不如市面上的好。”他认为这是很多大公司不愿意耗费巨资投入底层技术研发的原因。
逐利是商人的本性,能花更少的钱买更好的东西,为什么要自己研发呢!
在全球化分工越来越细的今天,这样的想法原本也无可厚非,“但问题出在,中美在供应链博弈中,权力严重失衡。”宋华对掌链全媒体记者解释,“一方面,供应链强调不同地域、不同企业之间协同进行,但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在产业链当中处于一种不均等的状态下,供应链会比较脆弱,或者说权力不对等,权力不对等就会导致受制于人。”
他认为,“供应链确实要合作,但是应该是大家能力互补上的一种合作。当我们的能力不具备互补性的时候,这种供应链就不是正常的供应链,而是一种captive supply(非专属供应),意思是客户方被供方控制了。中兴就是这个情况,你的技术和能力不具备同等性,必然造成不均衡的状态。”
不均衡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旦供方切断粮草供应,你就必死无疑。
像任正非、雷军这样未雨绸缪的企业家毕竟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抱着别人不会玩两败俱伤战术的侥幸心理,但是不幸,他们遇上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
02
有些弯道超车不现实
但所有的锅也不能都甩给中兴,整个大环境决定了不可能在短时间掌握高精尖的集成电路技术。集成电路研发周期长、投入大、制造难度高等特点,决定了这个产业不可能只靠几个有理想有情怀的企业家单方面的努力就能解决。
和互联网几天一个版本的产品不一样,IC的设计和试错成本非常高,排错难度大。不算架构设计,从电路设计开始,到投片加工生产,一般要七八个月。一次投片的费用最少也要数十万元,先进工艺高达几千万乃至上亿元。验证过程中,还需要多个工种密切配合,团队中一个人出错,花费数月做出来的芯片可能就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IC的排错难度也相当大,一颗手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里面有上亿个晶体管,如何从密密麻麻的晶体管中,推理出哪个晶体管设计错误,难度不言而喻。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手机领域的问题,事实上,是整个产业链落后导致的。宋华对掌链全媒体记者表示,“中兴事件往小了看,是中兴供应链脆弱,往大了看,是整个产业供应链都没有形成协同效应。”
他把产业供应链形象化为X轴、Y轴和Z轴,其中,X轴是横向产业间的协同,Y轴是纵向技术的做精做专,Z轴是金融资本的畅通。在他看来,中国的产业供应链存在三个问题:
X轴,中国的产业供应链没有产生协同效应,上游企业研发制造出来了,下游厂商不一定愿意采用,下游想要的产品,上游又没有,需求与供应对接不上;Y轴,中国企业本身并没有把技术创新做好,缺乏历史的沉淀,在短时间内很难研发出品质堪比美韩的高精密产品;Z轴,金融和资本没有跟供应链发展很好的融合,底层技术研发周期长,回报率充满不确定性,资本不愿意冒险。
宋华认为,中兴要拯救自己,完全靠它自己是不可能的,中国手机产业短期内要摆脱美韩的钳制,也是难如登天,“我们的产业供应链里面,最关键的芯片没有完全掌握,此时谈独立自主,难度不言而喻。”
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总裁丁武文也表示,中国芯片行业弯道超车不现实,弯道超车的前提是大家在同一起跑线上。但是当下,中美的差距还很大。
03
国家是核心,企业是主力
中兴被禁后,商务部第一时间站出来回应,对美国的无赖行为表示了强烈地谴责,但这是对美国表示我们奉陪到底的态度,关起门来,我们还是要正视我们的缺陷。
供应链被掣肘,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关键在于如何从根源上摆脱这个掣肘。
宋华认为,解决办法就是要大力发展产业供应链,“一方面,要加大对科技型企业的投入,加大扶持和推进力度。另一方面,在政策的设计过程当中,要鼓励横向、纵向、跨行业、跨地域供应链的协同,真正推动整个产业供应链竞争力的提升。”
在浸淫高科技行业多年的王福寿看来,“相比企业,政府需要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供应链专家杨达卿也认同这个观点,“在国家供应链博弈上,中国有相对的制度优势让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集中兵力解决薄弱环节;同时,中国在手机等产业集群方面更有比较优势,要加速产业供应链的集群协同,在创新上寻求突破。”
4月17日,商务部等8部门正式发布的《关于开展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通知》。这也是继去年10月,国务院推出《关于积极推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的指导意见》以来,又一项推动供应链发展的战略举措。该政策旨在通过试点城市和试点企业,推动供应链创新和应用发展。
这也是商务、工信、农业、金融、环保等主管部门及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首次全面推进供应链发展,组建供应链建设已经被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
当然,光有政策是不够的,中国政府在资金扶持方面同样不遗余力,已经陆续投入数千亿人民币在集成电路的研发设计当中。2014年9月,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首期成立,最终募集1387亿元,二期拟募集1500亿-2000亿元人民币,计划今年完成。
当然,光靠国家也不够,最后还得落到企业上。产业供应链协同和创新的前提是我们有一个完整的产业生态。所幸,我们有国际竞争力的整机产业、汽车制造业,有先进的互联网产业,有进步神速的机器人产业,有奋力前行的航空产业。只有他们,才有动力去试用还在襁褓中的国产IC,形成协同效应。
也只有他们中的一些企业,愿意投入巨大的资金支持国产IC的发展。华为每年斥巨资研发底层芯片,尽管被任正非宣称只是“备胎”,但已经迈出了巨大的一步;阿里巴巴集团全资收购中国大陆唯一的自主嵌入式CPU IP Core公司中天微,尽管马云“性价比是竞争对手40倍”的目标离现实还过于遥远,但不可否认,正是这些愿意投入的企业,让我们看到了中国芯片的未来。
在这场“中国芯”的战争中,注定了企业是主力,国家是关键,两者的协同并进,才能加速中国芯片的发展。